文字/拍攝
彥任
(2015年7月。落地窗前。閱讀)
幾個月來,打開廣播整點新聞,總聽見「希臘倒債危機」或「希臘抒困方案」等相關報導。6月下旬,翻開14年前已泛黃變質的希臘相薄,回憶三個女生飛往雅典的種種,打算分享那年所感受到,為了籌辦2004年奧運而充滿活力熱情的希臘。
8月快過完,超過交稿日10天,仍寫不出對應希臘照片的任何字句;心中了然,要能寫出東西,唯有忠實呈現當下心境。
取消預訂暑假出發的瀨戶內海跳島旅行,整個盛夏,在「閱讀」和「凝視死亡」之間流轉。孩子們敬愛的93歲爺爺檢查出癌末;一向堅定、勇敢的爺爺,淡然的交待不做任何治療、不急救、不通知任何人、不公祭。我心中敬佩著這樣的堅定勇敢,亦是我未來向世界告別的典範。
然而,當失禁突然發生在自律甚嚴的軍人爺爺身上,似乎比疾病本身更難以接受
-- 不再能掌控自己身體,是何等挫折。一個早晨,爺爺拿刀刺進腹部,企圖結束生命;我們全心的守護陪伴,終於讓爺爺心情稍微好轉,而能夠擁有最後一小段寧靜相處時光。
那段期間,我埋首於生死學書籍--《好走:臨終時刻的心靈轉化》、《假如我死時,你不在我身旁》、《道德的重量:不安年代中的希望與救贖》……。有時完全沈浸閱讀之中;有時內在過於擾攘,只能靜靜放空。希望透過沒有阻隔的真實陪伴,與老人家聊聊內在深層的部分;實際情況卻一點也不容易。
7月中旬,正喝著咖啡的早晨,接獲通知,兒子的老師於生產時過世。那位美麗溫柔,帶兒子認識《小王子》並愛上扯鈴的年輕老師,滿心期待自己的孩子出生,卻連看一眼孩子也來不及就離開人世。想起自己生產時的危險經歷,使我的不捨增加好幾倍沈重;在靈堂外坐著陪老師先生說話的午後,背部的炙熱豔陽無法穿透受寒的心。
(2015年8月。台北。爺爺書房)
帶兒子參加完老師告別式隔週,8月初的清晨,爺爺心跳緩慢停止。接近臨終時刻,我看見再堅韌的生命,也可能變得脆弱不已。爺爺在最後階段常說到「都是空」、「如浮雲」、「沒有路了」……。短時間發生的一切,使我有被擊潰的感覺--平日腦袋中所想像,迅速崩解。